01_大明宫.jpg
02_咖啡街区.jpg
03_新住宅小区.jpg

城市公共空间的公共属性和私密空间是否是矛盾的?

在公共空间中,网络和各种新媒介的出现使得人们在公共空间中越来越多的进行着各自无交流的私密行为,比如玩手机游戏,上网浏览信息,或是更多的参与网络上的交流,并在网络上发表意见和评论。而即使是相互熟识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也完全有可能处在各自的私密状态中,他们各自在物理层面都在与手机互动,而从意识层面则是在与网络上难以判断身份与位置的其他人互动,甚至在云端形成一批新的公众。问题是这样一种行为对正在桌边的两个人以及他们所处的桌边的空间来说到底有没有意义。似乎,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任何行为,都有可能会和周围的空间发生关系。在我们的研究中,就以手机充电所呈现的人拿起手机和放下手机的行为为思考点,提供了一种可能性,如反思装置II。在这个提案中,公共空间和私密行为之间并非完全的背离,而是一种互动关系,公共空间本身也会随着私密行为的需求而发生改变,从而改变周围人对这个空间的认知。而这种互动本身,我们似乎可以称之为一种公共性的引发。而在公共交流II的设计中,公共性则被隐蔽的安置在了一个个独立的私密空间之间,纵横交错的交流通道成为了一个个私密空间能够形成公共空间的可能性,然而,这种私密性之内的公共端口似乎也是人们在使用网络时的一种状态,相互独立的几方互不认识,却在一个有交集的平台上形成了交流和共识。

网络空间的在地化是否会成为公共空间发展的新可能?

在调研过程种,我们还发现了一种新兴的公共活动,那就是网络直播。网络直播在公共空间的发生,形成了一种网络对公共空间影响互动的新模式——网络直播者在公共广场等地方进行演唱,而表演同时被手机直播到了网络平台上,网络平台的观看者对表演产生了兴趣,来到现场支持表演者表演,并再用自己的手机录制成直播视频传播到网络上,形成新的粉丝和关注,并吸引更多的人来到现场观看。这样一种公共空间与网络的互动关系实际上颠覆了我们曾经对网络的认知,并再一次让我们反思网络所限定出来的看与被看的关系(比如网络直播者和粉丝之间的空间关系),在公共空间中是如何演变的。在反思装置I的设计中,我们试图在公共空间中构建一种新的网络直播现场的互动关系,观者和被观者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不平等,而网络平台的“窥视”属性也被实体化到了公共空间中。互联网给公共空间所带来的既是表演者身份的转变,也是观看者身份的转变,单一的看与被看的关系被延展成了复杂的互动关系。

老城中的混杂空间是否是值得鼓励和倡导的?

老城中的公共空间其实表现出了很强的两面性,一方面,作为本地领域的公共空间来说,不同的活动人群表现出了极强的活力,使得公共空间非常生机勃勃,并且在不同的人群使用公共空间时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交叠和交流,比如公众交流IV与解决问题III的项目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种公共空间被不同群体使用所带来的复杂性。但是另一方面,本地领域的使用人群是相对固定的,因此陌生人的进入就显得非常的格格不入,甚至会被视为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对既有社区的窥探者,这样一种公共空间在很大程度上并不属于大城市的陌生人社交属性,而更多的属于传统社群的范畴,具有相对固定的相似的身份和阶层的人群的聚集,彼此有着较强的身份认同,接近于一种社群主义理念的社区。这样一种对于社群的建立可以说是解决大城市疏离感的一剂良药,在这两个项目中,我们试图梳理空间让这种交流更加顺畅,并能够提供更多互动的可能。相对应的,在我们对另外一个新兴社区的观察中,似乎“疏离”成了一个普遍存在的问题,比如反思装置VI以及反思装置VII中,社区的整体状况更接近于一种自由主义理念的公共空间,商业化和当代的资本运转主导了公共空间的基本逻辑,消费主义将小区内的空间根据经济价值进行了简单的划分,而公众则大部分缩入了自己的“茧”中,公共空间中,个体和个体之间的联系极为稀少。而在这两个项目里我们试图去揭示这种疏离感,并用建筑的语言去表达这种人和人之间的相互关系,各种人群之间不同的流线被物化成了建筑,人和人之间那种虽然完全暴露,却又实则完全隐藏的相互关系也被物化成为了装置。

虽然城市的尺度越来越大,但是我们是否需要巨大尺度的城市公共空间?

大明宫广场的超巨大尺度使得它在日常使用时非常的不便,也使得不同使用者之间的关联被大大减弱了,然而,对于举办一些如音乐节等的大型活动来说,大广场又是必须的,城市密度的增加和城市人口的增加使得大广场的存在有着切实的需求,对于西安来说,“大广场”则更是处于对于城市气质的考虑,作为一个古都,始终无法忘怀汉唐城市形制中的气势恢宏。因此,在西安我们可以看到一系列的与古代遗迹相关联的巨大广场,无论是以大明宫为依托的大明宫广场,还是以大雁塔为依托的大雁塔广场,都一脉相承的呈现除了对于恢弘古意的追求,也塑造了相当的城市气质。然而,这种大广场作为公共空间,对于公众的生活来说,似乎是另外的一副场景。极差的可达性,完全不宜人的尺度,绿地的匮乏等等,使得这些广场很难成为能够聚集“公众”的广场,但是我们仍然发现了在这种大尺度的空间下,以点的方式聚集的活动,而在夜晚这种聚集则会与“灯光”密切的关联在一起,我们的解决问题I项目就是基于这一属性对大明宫广场做的一次设计上的尝试,如果广场是一个巨大的尺度,我们试图用岛屿状分布的一些装置来聚集公众和活动,在局部增加人群的密度和交流的可能性,似乎,我们可以将这个项目所点亮的区域看作这片枯燥的大海中人群聚集的活动的群岛。

公共空间中的集体记忆如何延续?

公共空间的集体记忆是长久以来被讨论的话题,也有着不同层次的解读,这些所谓的集体记忆,有的跟潜意识有关,有的跟建筑的原型有关,有的则与公众与公共性有关。在我们的研究中,几乎每个区域都有涉及到这方面的反思,而每个场地所涉及到的状况也是完全不同的。在反思装置II中我们认为大明宫遗址所涉及的集体记忆是关于废墟的,这片区域在近代以来曾经是一篇贫民窟一般的城市废弃之地,大量的外地移民以非常低廉的价格租住在这片区域中,而后却又因为其地下的古代废墟摇身一变成为了重要的文化中心,并在之上建立起了参照古代废墟的形制的仿古建筑。然而南侧一路之隔的对面却是一片狼藉,原有的迁离的和未迁离的贫民区形成了一片新的废墟。“废墟”成为了一个贯穿场地始终的内核,人们因废墟而出现,因废墟而消失,因废墟而聚集,也因废墟而离开。在反思装置V的研究中,社区的集体记忆被我们挖掘讨论,是一次集体的行为,还是集体的某些习惯,是否一定是某种建筑的原型。在一个传统的老街区中,我们认为集体的记忆可能是某处晾晒被子的绳子,可能是某处停放的自行车,也可能是儿童常常玩耍的一小片墙角,这些本地领域相关联着的不同活动和不同群体在公共空间的展现,留存在所有公众脑海中的记忆可能也就是我们所谈到的集体记忆,一种公共空间的行为习惯对公众对空间的认知产生了影响,就是一种集体记忆。在反思装置III和反思装置IV的研究中镜面被作为了一个核心元素来设计,我们认为反观自己,或者用另一种视角来看待公共空间,才有可能发掘其中的集体记忆,因为当代社会的集体记忆本身已经模糊而费解,公共空间充斥着虚幻和现实的叠加以及两者相互交叠所产生的冗余,被结构的空间和碎片化的视角,可能真正让公众在产生震惊感的同时,从原有的连续空间体验中跳脱出来,而意识到自我所处的环境并产生真正的自主性。

公共空间中被分裂出来的亚文化群体之间是否有交流的必要?

公共空间在当代社会的实践中,实际上常常被分化为若干个不同的本地领域与亚文化群体来被使用,比如说公众交流I项目中所涉及到的在大明宫广场上放风筝的群体,这个群体有着自己固定的来去时间,有着自己固定的活动流程,以及自己固定的道具和相互关系,大部分其他的活动群体可能对他们一无所知,他们也同样对其他的群体一无所知,大明宫广场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在固定的时段可以与其他放风筝的友人一起放风筝的场地,他们之间有特殊的交流方式,特殊的术语,以及共同的喜好,这些对于在广场上跳广场舞的大妈,在广场上玩轮滑的青年,在广场上直播唱歌的歌手以及在广场上日复一日慢跑的城市白领来说都一无所知,同样,反之亦然。不同的群体在各自的领域里各干其事,具有公共性的公众不会出现,只有互不关心的小团体,而公共空间则变得枯燥而且界限分明。在这个项目中,我们试图设计一种装置,能够将放风筝者的所有工具变得公开化,并将这些工具设计成为与广场的其他使用者的行为都关联在一起的装置,让其他使用者在使用它的时候也能了解放风筝的人,而放风筝的人也可以与他人分享自己关于风筝的故事。在解决问题IV项目中,我们观察到了在新建小区的公共空间中,年轻人几乎从来不使用公共的运动设施,而是都在小区内的健身房里锻炼,而小区内的公共运动设施则常年由老年人或小孩所占据,不同的群体之间形成了完全不同的两种本地领域空间,小区中年轻人和老年人、小孩之间也不再有交集,共同的身份属性缺失与相互认同感的缺失,是否会给新建小区这样一种社区带来负面的影响?在该项目的设计中,我们试图颠覆传统的公共运动设施而引入受年轻人欢迎和需要的功能,新的设施跟旧的设施在形态上是完全一样的,并且两者并置在一起让不同的使用者通过误用来发生关联,并进一步认知对方的使用方式与生活习惯。

街道是不是公共空间的一部分?

公共空间的公共性边界在哪里,城市街道的两侧是公共空间,它们既是周边社区居民的本地领域空间,也是其他市民的通行空间。公共空间使用的边界在老城区变得非常模糊,而本地领域也常常在一定程度上被强化成了家庭领域或私密领域。在解决问题III和公众交流III的项目中,我们试图去探讨公共空间被临时占有的可能性。一方面,公共领域在长期被不同的本地使用者使用后,有可能出现转化为本地领域,同时,进一步被私有化而成为某些人的专属区域,这似乎并不是好的现象,公共资源被私有化了。然而,另一方面,在这个过程中,实际上公共空间的活力也被一步步的挖掘了,从对公共空间的使用方式到公共空间被保护的状况——无人使用的公共空间会很快荒废掉。这个矛盾所涉及的问题,我们试图在设计中用临时性、轻量化的公共元素来去化解,试图让空间保持在纯粹的公共空间与私密空间之间的一种状态里,使得周边特定居民在一定程度上占有空间,同时又在一定程度上无法完全占有空间,希望这样一种动态的空间状态能够给公共空间带来活力,又保证其公共属性。